@Vincent：聞聲而至──文生の格子

I am nowhere.

當飛機穿破雲層，飛離了我習慣生活的土地，航向出走計畫裡的目的地時，有一段時間，我說不清置身何處‧

如此移動的方式，使得母國與他國先天上形成競爭關係，愈是飛離母國，愈是接近他國‧vice versa‧

而，這種「在」與「不在」的微妙連結，在旅行過程中製造出一渾沌不明的狀態 (twilight zone)：兩造「在」的端點，過程中盡處於「不在」‧

尤其是出國旅行，許多人經常忽略過程中的「不在場」‧

不同於落地後的放眼行走，空中的你經常處於哪裡也不是的空間時間暈茫狀態，從椅背螢幕上顯示的飛機所在高度確定位置，從腕表仍未調整的舊地時間得知城市的華燈初上與暮鼓晨鐘‧是數字使你相信，並非你所看你所聞你所攝讓你確信，你已在途中‧

依賴飛機這個載具進行的旅行，本質上使得旅人處在你所不在的地方‧拉開窗戶試圖俯瞰，依舊未能消解身在何處的焦慮感‧

以前以為，飛機上的娛樂設備理由不外乎打發空中的閒鈍‧這次搭乘廉價航空，卻讓我對它有了另一番理解‧

廉價航空限縮成本，不主動提供餐點，不花費購置娛興內容的版權費，連個人的伸展空間都力圖減肥‧

機上的旅客在一段時間的忍耐後，窸窸窣窣起來，機廂內一股浮動的氛圍醞釀‧

除了空間的侷促令人躁動，頓失娛樂消遣來解圍也成為壓力來源‧人心漸漸浮動時，許多旅人紛紛戴起耳機，插上行動電話，躲進自己的音樂裡‧

才發現，那些節目廣播電影音樂，常常是一帖消解焦慮的處方‧

旅人選播的頻道總是日常中熟悉的綜藝舖梗，好萊塢嘻爛的劇情，或者流行音樂的制式背景‧

這些在困窘狹窄空間中滑指的個人式選擇，恰恰說明了平常生活中細瑣的意義‧

可別小看細瑣，正是這些片段的拼圖完整了一個個輪廓分明的臉孔及其週遭‧

如是細瑣的糾纏在整裝行李時更見明顯，有人明明行李已經夠負累了還計較行頭搭配的件數，髮膠牙線隱形眼鏡藥水香水甚至幾片面膜！

不想被龐雜的隨身行李拖垮旅行，將這些那些從行李箱中取出，扔開，再抓回，再取出，始終拿不定主意，帶，不帶，帶，不帶......

你放棄抵抗，意識到這些細瑣甚或無意義在當下產生了意義‧不證自明‧

窺視旅伴的行李箱，簡單俐落，實用主義至上；再看看自己的，不乾不脆像極了有時執拗的個性‧

機上的旅人，將自己投射進娛樂渲染的包圍中，除了窮極無聊，也可能在重新建構自己‧

搞笑的綜藝是下班後的調劑，搖滾樂可能是人間失格的抵抗，流行音樂中的傷春悲秋有著當年曾經以為的炫麗永遠，電影裡有療傷時相似的場景台詞和眼淚‧

重新建構，再次確認自己的來處，使得「不在場」成為「在場」‧

曖昧渾沌或許引發初始的焦慮，最後卻使旅人自發地逼視自己，然後，在場又成為不在場......

You are what you carry.

You are what you won't dispose of.

亦可為旅行的意義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