趁著下課休息去倒水,被一位學生叫住‧他問我有否其他時段開設發音課程,因為目前的時段與他參與的班級衝堂‧
「你需要上發音嗎?」我提出疑問‧在某次全英授課的課程後,我對他的英文具有一定水準留下了印象‧
「外籍教師在課堂上經常糾正我的發音‧」
「可是你的發音和用字不至於構成我理解上的困難呀‧」由於下一堂課在即,我們稍微就學習的話題寒喧一陣後,也沒有繼續討論‧
但這位戴著牙套說話深具風格的女士,疑惑的表情也始終在我腦海盤旋不去‧
看來,對於所謂的「正統」,從十年前我從事英語教育至今,觀念依舊頗根深蒂固〈甚或復辟?〉‧
我承認,在學習英文的過程中,由於接觸的老師與資源之故,我的發音或許偏向「美式」,在教授發音的課程時,具有一定優勢與「說服力」‧
但這並不意謂著獨尊美式發音的必然性‧
在課堂,偶有幾次會遇到學生一開口的怪異美語腔,總讓我感覺到「畫虎不成反類犬」的尷尬:不該捲舌卻捲舌,不該連音亂連音‧
嚴重一點的,油腔滑調,或是對於發音細節的漫不經心,以為語調故作滑溜就是好聽的種種偏差認知,讓我懷念起從前那個雖然行為一板一眼,發音卻字字清楚的教授‧
對於英語發音「正統性」的捍衛,本身就充滿著矛盾‧
目前的現狀是,英語做為一個全球語言,具有多元的揉雜性‧許多文字以英語做為「外衣」,其「內裡」皆來自他國語言‧比如最近新聞頻頻報導的「過勞死」,英文karoshi來自日文;晚餐隨便買麥當勞裹腹,要了包番茄醬,包裝上寫著ketchup,源自於廣東話「茄汁」(另有語言學論文指來自馬來語);戀咖啡的我點的拿鐵,英文latte源自義大利語,意指牛奶,法文為le lait‧在法國旅行時皮膚過度乾癢,在藥局買的乳液(lotion)瓶身上也寫這個字‧
將一天的慣常生活中可能出現的英文單字隨手一撈,隨即發現它們都留著不同的血液‧如此的血統不純正就是英語的特色‧而,做為全球語言,本身也該具備如此的彈性‧
英語用字本身就是混種了,遑論腔調與發音‧發音的規則可以講究,發音的語調需要模仿,但發音的個別獨特性不需苛刻‧
否則,楊德昌的《一一》電影中,吳念真飾演的中年男子說著一口極具台灣草根特色的英語、李安《斷背山》中的希絲萊傑(Heath Ledger)精采演繹的懷俄明州口音,甚至《打不倒的勇者》裡飾演南非民選總統曼德拉的摩根費里曼(Morgan Freeman)刻意琢磨的南非口音,都將失去力道‧